你會不會忽然的出現

　　在街角的咖啡店

　　我會帶着笑臉 揮手寒暄

　　和你 坐着聊聊天

　　——陳奕迅《好久不見》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一座城市的咖啡館，總是都市青年從快節奏生活中抽離的烏托邦，永遠充滿着浪漫和愜意。

　　喜歡喝咖啡的人，對“雕刻時光”絕對不會陌生。

　　這座國內“文藝咖啡”的鼻祖，甚至吸引了明星，王凱就是一個。

王凱在北京雕刻時光咖啡館接受採訪的現場

　　現在的雕刻時光表徵着理想和自由，可是創建它，背後有太多瑣碎和血淋淋的現實。

　　前不久，本刊記者對話雕刻時光CEO 趙珂僮。

　　誰也不會想到這個光鮮成功的職業女性，曾經在新加坡被嘲笑土包子，曾經在創建過程中經歷了那麼多艱辛。或許這就是一個獨立女性該有的模樣。

　　攝影丨李英武

　　採訪在趙珂僮Sayes 咖啡館裏進行的，這個空間是她喜歡的明黃色，溫暖、明媚、活潑。

　　我在新加坡被嘲笑

　　“我看到了世界，也遭到別人的看不起”

　　其實，開咖啡館這件事兒對趙珂僮來說，沒有夢想，只有現實。

　　如果將指針撥回到二十年前，豆蔻年華的趙珂僮最嚮往做一名空姐，“我這麼漂亮，又高，身上還沒有疤”，她眼裏閃動着小姑娘的自信神采。

　　當十六歲的趙珂僮飛到新加坡求學時，她曾與夢想近在咫尺，新加坡航空招聘時她已經動了心，但卻被母親攔下了，她說，“放我出去是她生命中做的第一件偉大的事，而這次她不讓我做。”

　　在新加坡的歲月，趙珂僮一邊學習酒店管理，一邊打工。正值1990 年代，中國經濟還在摸索地發展中，初到新加坡的趙珂僮曾受到不小的衝擊。

　　“我很土，怎麼捯飭都沒有那個範兒，我看到了世界，也遭到別人的看不起，”她時常會被問到一些離譜兒的問題，比如：“你們會用牙刷和牙膏嗎？”“那你媽媽會不會趕驢車來上海接你啊？”

　　那段歲月，自卑像小皮鞭一樣始終敲打着她，提醒她要時刻勤奮努力。周圍的大多數中國人亦是如此，她的室友在夢裏都在揹着英文，被他們傳爲佳話。

　　努力打拼帶給趙珂僮迄今人生裏無與倫比的幸福體驗——從賭場上的領位員晉升爲領班的那一刻。不是說後面再沒有幸福的事，而是再沒有如此激動過，甚至包括做雕刻時光拿到第一筆融資時。

　　“他們晉升一個人是非常謹慎的，因爲我是中國人，升到經理非常困難。我收到升職信時，同時拿到一把鑰匙，有自己單獨的房間了，然後領到了三套西服，那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候。當我化好妝，穿上那身衣服，我覺得我的人生變了。我終於可以跟他們平等了。”

　　以前的雕刻時光破破爛爛

　　“滲入做酒店的經驗，還邂逅了愛情”

　　成功晉升爲酒店經理，趙珂僮管理着數十個餐廳。但是不久，她在事業上還是觸到了天花板。

　　國籍將她的上升通道堵死了，那時，不服輸的她做了個單純的決定：先跳出來，努力拿到綠卡，再殺回去做高管。“女孩子，就有一個短暫的夢嘛。”

　　於是趙珂僮當起了北漂，練英文，準備雅思考試。那時，五道口的雕刻時光咖啡館就是她的駐地。回想起對雕刻時光的第一印象，她十分坦率：“我必須非常誠心地說，與我之前做酒店的狀態比，雕刻時光太簡樸了，甚至有點破破爛爛的。”

　　雕刻時光的創始人莊仔和李若帆是一對兒文藝青年，一個畢業於北京電影學院導演系，一個畢業於北京服裝學院。

　　1997年，他們在北大小東門和清華西門之間的成府街開了一家咖啡館，取了這個富有詩意的名字“雕刻時光”——來自蘇聯導演安德列·塔可夫斯基的電影自傳的書名，寓意記錄時間流逝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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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咖啡館的經營要靠他們做其他工作掙錢來維持，兩年後咖啡館上了軌道，他們才專心經營起咖啡館。2005 年，雕刻時光在北京開到了3家店。那時趕上咖啡館正在招聘總經理助理，想想自己離拿到綠卡還有一年半，趙珂僮便打算在這裏把自己的管理經驗實踐一下。

幾年前的趙珂僮

　　當時雕刻時光的辦公室還是一個四居室，莊仔把裏面最好的位置給了趙珂僮，她坐在主臥裏，還帶個陽臺，而莊仔自己就坐會議桌上。但作爲老闆的莊仔並不常出現，“他帶了我兩個星期的例會後就撒手不管了啊。”

　　在趙珂僮的記憶裏，莊仔天天拎着個帆布包，撂下一句“我今天有一個事情”之後，就揚長而去了。面對這樣一位甩手掌櫃的，她有點無語。別看咖啡館比不上大酒店的高級，經營起來卻並不比酒店容易，可以說更有挑戰。

　　雕刻時光以前的管理像“家”一樣，太粗放。於是趙珂僮開始把做酒店的管理經驗慢慢滲入到咖啡館中，將管理系統化，開始做考覈。

　　在服務領域打拼了小十年的趙珂僮認爲做咖啡館歸根結底是在做服務，她提出了不卑不亢的服務精神。當時，錢櫃KTV 的“跪式服務”爲人樂道，趙珂僮對此極反感，“我從小就受薰陶，我們都是跪天跪地跪父母，對吧？你怎麼能隨便跪呢！”

　　“當你以微笑的角度看對方時，你的視角是在哪兒，如果死盯着他的眼珠，他會覺得有壓力。我們盯客人的時候，是盯在眉毛和眼睛的位置，而不是直接跟他的眼睛去對視，就不會讓人被觀察得這麼難受。”

　　而關於員工的服裝，她認爲襯衣很重要，要求每天熨燙；而她反對用服裝來區別經理與普通員工，只要用一條絲巾或一個小logo 就好，“因爲我感受過那種自卑與痛苦。”

　　在實戰中，她抓細節。

　　比如，員工的鞋一定要防滑，所以會選擇膠底的帆布鞋，它是性價比最高的防滑鞋；員工一定要化妝，必須塗口紅，連妝容都是要匹配好的相同的顏色。

　　“你知道嗎，新航員工的口紅、眼影都是一致的。因爲它要起到一個作用：就是你看到誰，都似曾相識，沒有陌生感，這樣的服務就會很快和你發生關係，這是一個小訣竅。”

　　按理說，北京只是箇中轉站。可是人生並不像電視連續劇那樣，會按設定的集數發展。因爲，短暫的時光裏，她邂逅了愛情。他的丈夫爲她買下了雕刻時光百分之二十的股權，用她的話說，“這是把我留在北京的一根棒棒糖”。趙珂僮的頭銜也變成了CEO。

　　在這十幾年裏，她把雕刻時光從北京的3 家店擴展到了全國66 家連鎖店，同時，雕刻時光也愈加國際化，不僅成立了咖啡學院，還作爲冠軍代表中國去參加了被譽爲咖啡界的奧林匹克的美國咖啡精品大會（SCAA）。

　　咖啡館只是普通人的relaxplace

　　“能把自己逼得貧血，但不能把心氣兒逼沒了”

　　談到國內咖啡館的現狀，趙珂僮說，咖啡館開得太多了，但精緻的咖啡館太少，服務品質跟不上，就導致客人跟不上，這是個惡性循環。

　　她提倡多些健康的咖啡館，少些一拍腦袋就乾的。首先要理解做咖啡館這件事，趙珂僮說，“這很簡單，就是做一杯好咖啡讓客人喝。你點咖啡、喝咖啡、然後聊你的事兒。咖啡館更是一個人性的空間，讓你在裏面發散所有思想。

　　“在國外，老年人是最早進咖啡館的，喫個brunch，待到12 點，一天就完成一半了，然後回家睡個午覺，或去散散步，一天就結束了。咖啡是承載他們生活方式的。”

　　趙珂僮的生活方式早已與咖啡館密不可分，不過卻沒那麼悠然。

　　“別人在喝咖啡，我在注意杯子上有沒有水漬，看咖啡的味道對不對，爲什麼今天是蘋果水呀，檸檬呢？我會看員工的狀態，今天有什麼區別嗎？經常見的那個吧員去哪兒了？我得問問。”

　　“一次，我讓我婆婆在店裏等着我，給她點了份紅茶，然後就把她忘了，結果發現她等我等到睡着了。咖啡館是我的working place（ 工作地）， 不是relaxplace（放鬆地）。”其實，即使度假時她也難完全放下工作，只有在飛機上飛行時和陪母親的片刻，她才能徹底放鬆一下。

　　被問到經營咖啡館的人的獨到之處，趙珂僮坦言，“咖啡館的CEO 更真誠一些，更暖人心，更願意幫助人。”這在趙珂僮自己身上詮釋得特別好，她具有十足的親和力，對員工關懷備至。

　　採訪中，提到員工她都自然地用“孩子”來稱呼，她說，“即使比他們只大三四歲，我也覺得他們是孩子，他們會做錯事情，我也會做錯。 ”

　　一次，一位員工因失戀而辭職，她曾提出給她一個月帶薪假期去休整。她說，“我覺得我是他們的保護傘，希望他們在我這裏都很安全。”而她創業的最大動力，就是“要對得起所有員工的付出，不能讓他們跑”。

　　趙珂僮總是馬不停蹄地處理着一件又一件事。

　　如今，趙珂僮不再擔任雕刻時光的CEO，而是作爲股東和顧問。2015 年，她創辦了Sayes 咖啡館，Sayes 即“SayYes”（ 不拒絕），這是她提出的服務理念，面對客戶的需求和請求，無論什麼都要說yes（是的）。Sayes 把她愛的兩件事完美地結合起來，咖啡和服務精神的推廣。

　　攝影丨李英武

顧客在Sayes 咖啡館

　　在服務行業浸淫了二十多年，趙珂僮將推廣服務精神作爲己任，她發起了一項“藍領計劃”，以Sayes 爲依託爲不同行業的服務人員提供培訓。

　　她還準備寫一本關於服務精神的書，可以爲整個服務行業做教材的。她很開心地告訴記者，當她開始做這件事後，她發覺周圍人都慢慢地變得有禮貌了。

　　“那天我跟一個閨蜜去喝茶，當我和她講完這些的時候，我們需要加水，她剛抬手想喊服務員，又突然放下了，‘哦，我應該走過去喊他’，她竟然自己走過去說，‘我們那邊加點水’，我覺得這就對了，這叫尊重。”

　　對於平衡事業和家庭，趙珂僮毫無壓力，好在家人都很獨立。老公曾希望她開家小店，過上一種普通主婦的生活。

　　“坐在裏邊看看書，孩子下課去接孩子，然後孩子上培訓課我陪着。”但她直言自己做不到，“我可以把自己逼得貧血，把自己逼得缺鈣，但是我就不能把我這股心氣兒給逼沒了。”趙珂僮語氣堅決。

　　文/ 王躍

　　攝影/李英武

　　（部分圖片源自網絡）